梅自寒還是帶著柳天一和導演去了這個死忠粉的家。

或許這個紀錄片一輩子也不會面世，但起碼關於周玫的東西都記錄下來。姜影和爸爸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去做這個東西，那麽他現在做，或許也是在給他們彼此一個機會。

“你確定你真的要去嗎？”柳天一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可以不用去，我們可以以其他人的名義發。關於周玫的紀錄片，總會有很多人想要做，我甚至可以幫你做到天衣無縫，不會有任何人查出來，這樣一來，起碼你和姜影不會傷感情。”

“我和姜影已經認識很久，當姜影當著李若和周國建導演的面，承認自己是周玫的兒子，我就知道姜影其實已經可以正確面對這件事了。”

這也是梅自寒底氣的來由之一。

一個傷口放在那裏會灌膿，若是日日放著，雖然也會好，但需要的時間實在太長了。可是如果挑破它，便只需要痛一時。

姜影和爸爸都是難得的豁達之人，尤其是爸爸。一個人的心緒若是愁苦，是不可能活得那樣年輕的。

在梅自寒看來，他們只是長時間的讓自己去忘掉了周玫，避開了關於周玫的一切，但並不是忘掉了，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姜影可以演戲，梅自寒也不要求姜影真的一定要在娛樂圈裏大紅大紫，他只是希望可以讓姜影有一個表演的舞臺，哪怕是話劇、音樂劇，隨便什麽都好。

是姜影教會了梅自寒演戲的魅力和樂趣，既然是美好的事情，為什麽一定只有他一個人才能享受？

“實話說，從姜影答應和我交往以來，我們兩個人從來沒有吵過架。”梅自寒說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姜影一開始給了我一份調查問卷，特別特別厚，上面我將我有的沒有的缺點全部都寫上去了，有一些我實在把握不準的，還打電話去問了我以前的朋友同學。姜影說，事先做好了準備，所以可以包容我日後犯的錯。我很清楚，我在那調查問卷上面有寫了我做事不過大腦。”

“既然是要真的做一個紀錄片，那麽我現在作為家人之一，自然也有這個權利。一家人的事關上門來，隨便他們怎麽樣，但始終是一家人。”

躲在背後，暗暗看著一切，誠然可以心安理得，可以不傷感情。有些感情是吵著吵著才能出來，梅自寒對此並不怎麽害怕。

或許也有那麽一點點期待。

如果說拿到了三大電影節的獎項，可以讓梅自寒高興的不能自己的話，那麽如果可以和姜影兩個人在鏡頭下一對一的演戲，那一定是比拿獎更加讓他高興的事情。

“我也真是搞不懂你們，畢竟我是個直男。”柳天一沮喪的回答了一句。

“這和性別沒有什麽關系，只是愛而已。其實我也覺得我說這話的時候像極了三流套路小說裏的傻白甜主角，說白了我只是在自我安慰。”梅自寒低聲的笑了笑，帶著幾許自嘲。

他們挑了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去了那個死忠粉的家。

粉絲姓黃，如今已經是一個頗為成功的商人。

梅自寒和柳天一帶著導演去的時候，黃先生的家裏只有他一個人在。

“我的兒女都在工作，很少會回來，今天我讓保姆先回去了。”黃先生的年紀應該和爸爸差不多大，但看上去卻比爸爸老多了。

“我年輕的時候為了賺錢，很少顧及自己的健康，現在老了才受罪。”黃先生多看了梅自寒兩眼，“沒想到投資人竟然會是你？”

他以為會做周玫記錄片的人，應該會是一個中年人，或者和他一樣是個粉絲，結果沒有想到卻是一個年輕人，還是一個當紅的偶像明星。

“黃先生很意外嗎？”梅自寒露出一抹友善的笑容，“其實就算我做出了這個紀錄片，恐怕也不會讓它怎麽面世，大概就是為了我自己的一個心願吧。”

“我能理解。”黃先生一邊說，一邊帶著三個人去了他自己的書房。

打開房間，梅自寒等人都有些楞了。

房間裏貼滿了各種泛黃的海報，有些甚至還是黑白畫報。有一個書櫃，上面整整齊齊的擺滿了各種光碟雜志和畫冊，稍稍瞥兩眼，就知道這些東西幾乎都是關於周玫的。

“我少年的時候有幸和周玫坐過同桌。不過我很快就適應不了國外的生活回家了。我怎麽也沒想到當時那個很漂亮的女同學也會跟著回國當了一個電影明星。”黃先生從抽屜裏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張小照片來，“這是我回國之前在學校裏和她拍的合照，那時候的周玫還很年輕。”

梅自寒湊上去看了一眼，這麽長的時間，照片保存得並不是很好，其實已經有些看不清了，但模模糊糊梅自寒覺得這就是姜影的樣子。

“二三十年前的娛樂圈，我們大陸的明星幾乎是沒有什麽地位的。就算是我們大陸的一線明星，到了港臺電影裏也只能當個配角。而且就算是配角，也要受到各種剝削。如果不去港臺，就沒有好電影給你拍。周玫當時本來是可以入港臺籍的，只是她不願意。”

“周玫女士不希望和別人一樣。”梅自寒想了想說道。

“對，她覺得能靠自己實力解決的，完全沒有必要和別人走一樣的路，當時在班上，她就是成績第一。她是個十分要強，不願意服輸的性子，要做就做到最好。”黃先生也跟著笑了起來，很多人以為不入港臺籍是因為喜歡大陸，但其實都是一個國家，周玫並不在意這一點。

甚至那個時候，港臺的娛樂圈對於國外回來的人都是有一種特殊優待的。但周玫也沒有想過借助這一點去炒作自己，她只是想要憑實力去演戲。

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周玫遭受的阻礙越多，她便越是堅定。她吃了很多苦，很多人不願意拍的戲她也全部自己上，所以才能在港臺明星的包圍下殺出自己的一片天。

“我很喜歡她，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拼搏氣。如果不是以她為目標的話，我恐怕掙不下這麽大筆的家業。”黃先生抽出了一份光碟，“因為我賺錢的能力還算不錯，在周玫還沒紅起來之前，我便有意識地收集到不少視頻資料。後來也有和他的經紀人接觸過，我手裏很多東西都是絕版的在周玫死後，很多收藏家都來找過我，希望我可以將東西賣出去，但我一個也沒有答應。”

說到這裏，黃先生又擡頭看著梅自寒和柳天一等人，“你們拍紀錄片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我想要聽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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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有一份禮物想送給你。”夜晚的時候，梅自寒一個人回到了姜家。

“我記得馬上就是你的29歲生日，兒子已經跟我說過了，應該我給你禮物才對。”姜堯看著梅自寒笑著說道。。

“明天我和粉絲過完生日會之後就會回來。”梅自寒鼓起勇氣，“我真的有一份生日禮物想要，爸爸你能給我嗎？”

“你想要什麽？要是缺錢的話可以跟我說，阿影有時候花起錢來的確是沒個成算。”

梅自寒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口。

“你就是讓我家兒子打昏了，脫光了送到你床上，我也是可以答應的。”姜堯忍不住調笑了一句，他也很著急呀。

媽惹，這個生日禮物太讓我把持不住了。

我的心都要動搖了。

不行不行，要堅持！

“我希望能夠和姜影有一次合作的機會。”梅自寒一口氣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爸，我知道因為媽媽的事，您並不希望將已進入娛樂圈。實話說，這些日子我偷偷的背著姜影做了一個媽媽的紀錄片。”

姜堯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你為什麽要做這些？”

“因為我欠收拾。”梅自寒苦笑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搟面杖，你要是真的覺得不開心，就抽我一頓好了。”

梅自寒拿起遙控器，投影儀很快就亮了起來。

紀錄片其實並不需要多少剪輯，只需要將周玫身前的一些音頻片段，廣告雜志等等東西，一一介紹一番便差不多了。

梅自寒是跟著將這些東西全部看了一遍的。

周玫這樣的人，值得所有人去愛。

所以爸爸會喜歡上她，梅自寒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如果梅自寒更加年紀大一些，在周玫的黃金時代便已經知道了她，恐怕現在他的女神就已經換人了。

紀錄片的時間不長，哪怕將周玫所有的資料都放一遍，也不過短短一個小時。因為周玫只活了不到30歲，停在了她最美麗的時刻。

“演戲這一行，可以讓我們在短短時間之內體會到不同人的人生，扮演各種不同的角色。每一次的開機，就像是領略了另一種不同的人生風景。這樣的感覺會上癮。”梅自寒認真的看著爸爸，“就算是媽媽也是真的全心全意的愛著這一行，哪怕這一行包裹著無數陰暗的東西，她也完全沒有想過退出。”

在港臺女星都爭著搶著想要嫁入豪門的時候，周玫距離豪門只有一步之遙，但她還是關上了門，照樣走到自己的電影裏。

所以她成了傳奇。

短短的紀錄片，最後停留在周玫25歲的燦爛笑臉上。

那個時候，這是姜堯和周玫認識的年歲。

這是一個已經經歷了青澀懵懂的青春，已經完全能夠掌握自己的生活，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年紀。

姜堯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周玫的臉上，久久，久久。

但周玫死後，親朋好友都恨不得讓他面前再也看不見周玫，再也不提起這個名字，仿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

但已經出現過了的人，又怎麽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喜歡過周玫的人，就很難再喜歡上其他人了。

姜堯這麽多年游歷世界，他見過的美人車載鬥量，但始終沒有一人能夠與周玫相比。

他愛周玫，自然也愛她為喜歡的電影奮不顧身的決絕，愛她憂郁的神情，愛她的每一片衣角，每一根頭發絲，愛她呼吸過的每一絲空氣和站過的每一寸土地。

同樣的也愛著他們兩個人的兒子姜影。

“我很感激你讓她以這樣的形式永遠陪在我身邊，多謝你的紀錄片，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但是，我不讓姜影進入娛樂圈，不想讓他演戲，並不是因為他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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